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校稿:杜婧婧
技术支持: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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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霖的诗
(计 20 首 | 时间:2023-06-19)
诗人不在人群之中
也不在人群之外
日照下,他们没有影子
每吹来一阵风
就飘在人群上面
十个诗人里九个能通灵:
他们目睹自己的魂
在游走,并时刻与先辈们
尝试沟通。他们自我流放
在大学校园,或闹市里
白天聚众喝酒,彼此吹捧几句
夜晚一支支抽烟
借着烟头上的火星
辨认文字
他们为派系争吵,力图证明
诗人在末世仍将成立
却扭头发现语言与神一样
身处边缘
直到有一天诗人死于颅内出血
尸检报告显示——
里面塞满了他人的不幸
以及陌生的修辞
小飞虫,你吮吸完我的手臂
又来吮吸灰月光——路灯下,在你那
小小的绿色硬壳里
我的血多么幽蓝多么沁凉!
泪水正
从你眼中淌出来
秋天的原野上
吉他手揉搓着五根弦
泪水呀
怎么也流不完
橄榄林中的悲风
扯动黎明的旗
在你的指尖
持续传来呜咽
那两泓忧伤的湖
洗着多少双手
蓝色的湿地,北国的湿地
又一条鱼停在岸边要投河
那浮肿的白色让死亡吃惊
死者的世界也很无趣!
我的外祖父母在那里,哥哥妹妹在那里
他们遵从着另一种规则时常忧虑
在我的家乡回南天正剥着墙皮
我的爱人背弃了我,我的父亲伤害了我
孤身一人我来看湿地
每刮一阵风水面就发笑一阵
正如和生存打官司的我一贫如洗
而更大的浪拍死了那条鲫鱼
蓝色的湿地,北国的湿地!
今天一大群鱼在河中央呛水
今天发酒疯的曹操高歌洪波涌起
你的眼睛不再是金色,在柔光下
在这让冬天温暖的房间
外面的灯光像浮在半空的鱼
风贴着窗子叹息
我拥抱着你,像过去一样
我吻了你,像过去一样
刹那的欲望是悲戚的烟星
尽管爱情不会持续到黎明
你的手正在我的手中
它如此洁白,温热
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他的肩膀高过单杠,又缓缓
沉下去,双臂紧绷的肌肉
推动着夜色。这是秋天
月桂香和雨丝一样若有若无
他青春的黝黑身影
在昏暗中起伏
远处,灯光在江上弥漫
当他上升时,我知道
他镜片上的水珠将像星辰一样寂寥
这些记忆将不再被提起
此刻冬天多么迷茫
白杨树下,国王和他妻子的断头
冒出了银发。他们只在
斧斤砸落的刹那感到温暖
一群妙龄少女围着死者跳舞
高歌、撕咬气息犹存的肉
鲜红的裙摆向天空飞溅
而树叶承载了过多的金色,在冰蓝的阳光中
坠落下来。你必须要承认,悲剧中
残忍的美丽让人心惊
此刻大地上伏满了枯叶,绚丽的金发
遮住病容。当这个时代的记忆不再被提起
纯洁的雪将把原野覆盖,死者的身躯
像一群恬静的神——
你耻笑的荒谬是我眼见的真实
那只鹤飞得这么高,它虚无的嘶鸣
像青春坠落后被人遗忘
这雪一般的羽毛,推动黑暗
从眼睑下延伸。逼仄的空间布满露水
我们间歇的愤怒
只带来剧烈摇坠的失落
窗外,黑夜
一根一根掉下来,强调着
规定与准则。我看见你高蹈的鹤
贴着积云穿行,它划开的幕布
被无数审视的瞳孔迅速占据
接住一片雪,接住四月
迟暮时陡然的凛寒
接住更多雪——
这么多悲伤落向你
刺骨的失重令人眩晕
这么多荒谬涌向你
而存在,在你手心消亡
季节的错乱令人惊愕
密密麻麻的空缺掀起一阵潮红
在这样的夜晚接受雪
不要只用一张
树叶般微蜷的手掌
不要只用两只
茫然分辨的瞳孔
用你几尺的生命
和土地一起承受着苦难
——高傲的或肃穆的
那些冻结的
眼泪
冬天,我们坐在白杨树底下哭
白杨树,在袭来的暮色里
睁着满身的眼睛把黑夜
描得更黑
我们咯咯地哆嗦,被风看见
我们沙沙地哭泣,被天听见
天空,长出了巨大耳朵延伸至
我们中间。在这满树的沙沙声里
麻木的鼓膜剧烈地震动
我们目睹,凄风苦雨中
树叶坠落的轨迹全部清晰可见
冬天啊,它们用全部的重量完成一次下坠
却唤不起丝毫仇恨
白杨树,我们正在树底下死
可你却遮住了伤痕
与黑夜媾和
傍晚,哥哥抱着他的儿子
在露台上看天
天空是灰红色的,云一层又一层
像垂坠的脂肪
当暮色开始咆哮
风撕拽着叶子,从树林
撞进窗子里
他的短发因此摆动了一下
散漫的目光
移到臂弯之中
望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他思考着很多事
他早已抛弃了修辞
并在许多年前
停止写诗
母牛们
站在栅栏中间
慢慢地吃草
当沥青
压平了外面的土地
黑夜正在她们脊背上
挤着雪白的奶
夜晚总容易让人脆弱
好像雪的神经在昏暗中变得敏感
它白茫茫的思绪就在我面前展开
月光下一只白孔雀撑开尾羽
这是逝去时光的公主
拖着巨大的白裙尾在深夜跳舞
她的王冠濯洗着月光
翕动的裙摆像四面白墙
当她旋转时多么忘我,越来越快的脚步
像踩着幽蓝色的火
这摄人心魄的美让雪直冒汗
而夜晚因虚弱愈发寒冷
月亮在东边的冰层下发光
它空洞的光圈被高高挂起
迷茫地投射着白色光柱
往昔的公主仍在跳舞
她精疲力尽,却还在用脚尖伤害着雪
让人难以想象当她衰老并倒下时
空出的土地会刮来怎样的寒风
这白茫茫的原野只剩下一处搏动
在夜晚观看雪地
悲伤的人总轻易地放声大哭
在大悲殿前方
伫立着一棵槐树
在它光滑的树干上
倚靠着一位僧人
槐树漆黑得没有一片叶子
当风动,满树的幡旗沙沙作响
僧人的发根全白了
在阳光下,明亮得像秋天的霜
"姑娘,你刚才把手
贴在树干上,这样认真地听着
这棵树有没有告诉你
此时此刻它正想些什么?"
"师傅,我感觉自己触碰到了
生命的界碑。
它不能使我微笑,也不能使我流泪
谁在那里呐喊,谁就被永恒吞没。"
"当然,这是一棵死树!
它活了几百年,这个春天
再也冒不出一个新芽"
槐树已经死了
它立着自己的碑,没有一丝哀伤
僧人也很老了
当他抬头望着天时,贴着太阳的云
投下眉心的阴翳
这么多少女在草地上行走,阳光下
一排蔚蓝上衣和洁白长裙明亮得虚无
她们偶尔活动:抬头望向天空
或挽起一缕碎发
秋天拂起裙边时白云静静地变幻
被呼吸搅动的天幕,投下阴翳
仿佛时间在寂美中暂止,淡忘了姓名
——她们自身的一切。那一排
蔚蓝上衣和洁白长裙天空般神秘
哪怕少女们消失,也不会有一株草黯淡
那些没有长麦子的土地便是长眠之地。
当深秋被收割,死亡微隆的子宫
像灯塔,照亮过往的人
——他们劳作,生育,在悬浮灰尘的冷风中呵气
不去想自己正在活
满目枯黄直让人流泪,残留灰烬的雪
包围黧黑的教堂。人们在各自的土地里
定期和活过的人交谈,并在某一天
彻底置身于黑暗,摸索植物的根
分辨白天
大地的息肉此消彼长,而麦子在抽芽
一天高过一天
水杉是透明的鱼
从江底游入空中
在风中奔波
最后只剩下骨骼
杉林那头是低矮的
村庄——
居住着人和飞翔着鸟的围墙
白头翁和黄嘴雀
为寻找屋檐而烦恼
年轻的男女在恋爱
搅动着阳光灰尘在飞扬
中年人把麦子扔进土里
为老妪和鸟
反复烦恼
那天下午,中年人牵着他的妻子
看乘客从车上下来。耷着眉
不知是阳光过于刺眼还是
心里忧伤。而她望着前方,目光四边扩散
瘦削如母亲无助如孩子。我瞥了一眼
又一眼,她的红上衣
在视网膜上像一团火。我已得知她
年龄增大,大脑缩小。如果没有他的手,
她将在忘却中迷失,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向山上走去,回想起多年前许多个清晨
她从门前经过,拖着的毛竹占据整个山路。
那时她年轻,穿着臀部带补丁的裤子
用柴刀砍十多根毛竹,拖到山下卖给商贩
有时她转过脸来,片刻的白色像镜面的反光。
连翘,我的悲哀被淬成金色
火中的少女不会回来
无数的死在眼望我
暮色压不倒四周的墙
无数的死被烧白
逝去的被埋在过去
我们那么轻,为什么飞不起来
为什么,不能安眠……
睡吧,睡吧
说出太阳的人
注定被黑夜催眠
星星的瞳孔这么大
悲伤的母亲却哭不出声
一只麻雀跳下来
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啄食蚂蚁
阳光漂白地砖浮起一角
风触及悬铃木高处的眩晕
鸟儿吞进一只又一只蚂蚁,咀嚼
这微不足道的苦涩
而蚂蚁在分食一只飞蛾
初夏悸动着白色恐惧
生命正在消失,却像是假的
没有一片叶子落下来。我甚至感到有趣
在远处死亡是静谧的,让人想起午后
轻飘的柳絮,拂动少女的多情
或者冬夜隔着河水观看一场大火
遥远的叫喊像哔剥的柴声
麻雀依旧在啄,小巧的脑袋上下变幻
剩下的蚂蚁把碎片往巢里搬
几十年前它啄食谷子,满地稻麸
具象被消耗的亩产量
那被量化的时代
人们扑灭鸟儿,数字攀升
生存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剥夺
死 多么无奈,轻轻从头顶掠过
日光下磷火黯然
蚂蚁最终回巢,然后麻雀飞走
暮色离我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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