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尘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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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尘，70后，河南商丘人。

秋若尘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23-09-10）

（推荐人：子非）

早上我听到一个声音，蓬松、柔软，有白云的质地和形态
它从哪儿来？
去向何处？
娇嫩的花枝并不能给我答案
你也不能
早上我们照常出门，穿漂亮衣服，打探鸟雀的行踪
分分钟都有一种迷乱的感觉
我深谙花木之道
曾抽取过它们的纤维
白云大而无形
紧跟着我
上山、下山，甚至深海中捕鱼
遇到失联多年的友人
也赠我白云
它们是象形之物，曾被我写进诗中，也曾礼尚往来馈赠过亲人
后来我感到彷徨
对写作厌倦
就放弃臃肿的形体
研习纺织的技艺
我种植的棉花白而柔软，是世间最好的棉花
我们的生活
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当那白云喷涌而出
成为我们唯一的爱人
且来势汹汹
大有不可终止之势
工业化写作带来的困扰，仍然令我们举步维艰
我愿意相信，那白云一无所知
即便那不可更改的
被复制和篡改的命运
依旧洁白透亮
在这动荡的五月，我们也曾因不可追忆的青春嚎啕大哭
也曾形体溃散
生发出无数枝条
到最后，都随了白云入境，为那短暂的春光
哀鸣不已

朋友搭建的城堡在自我消解中又塌陷了
我们也面临这样的困境
早上的时候，我观察了鸟巢的颜色
略有些黯淡
自从麻雀们
集体进化后
就形同虚设
我也等待着这样一天的来临
我的身体上
渐渐长出毛茸茸的花纹
喜食谷粒
听力也比往年灵敏
我知道这种变化
绝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再过不久，我就会搬离这处住所
回到空枝上
或树洞中
当我学会了鸣叫，彻底摆脱人类的身份
我的写作就此中断
在那无边的原野上
在那桑树林中
我获得的时间多么宽泛
它自由、明亮，姿态舒展
远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

“你如何知晓宇宙的边界？”
“我曾在其中居住了五十年，种过野柿子和草莓”

“你能给我确切的距离吗？”
“不能”
“你能使我好运，幸福，美丽，多金吗？”

“唉——
年轻人，你的思想如此危险
这如何是好”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痛苦，迷茫
第二天醒来，仍是痛苦和迷茫？”

“因为我们与众不同”

当那残忍的杀戮到来，宇宙的边界
还会不断的分裂和扩张

当他到来
我全部的喜好和火焰都要给他
包括失重的时间
不断爆裂的蓓蕾
幸福的人
从此只能站在高山上向外眺望
他失去了任性的权利
和话语的使用权
噢——
我只能发出轻微的叹息声来赞美他

他将白鹿写进诗中，籍此减轻劳作（肉体）的痛苦
他知道白鹿
只是符号
或者某种意识形态下的产物
但有什么关系
这并不妨碍，我们爱它
它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纯真热烈
有好看的犄角
温驯可爱
它的四蹄洁白，比身上的皮毛更加光亮
甚至比他
更值得珍爱
想起有一年，他迷了路，隐约听到鹿鸣声
带他穿过秘境
见到了大量喷涌的时间
金子般熠熠生辉
而就在这短暂隐秘的沸腾中
他初具了白鹿的轮廓和知觉

我即将走上的这条道路，并不被他人所见
梅花只对我开放
杨柳只对我露出妩媚之姿
这一天
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归我所有，仿佛
他们都爱我

仿佛我的一生，于此时刚刚开始，我是婴儿
所以我轻易原谅了过去的无知和愚蠢
所有错的
在这里都反了过来
我也是反的，正倒立，头下是崭新的镜子
我看到你们摩肩擦踵
来回穿梭
顶着副不谙世事的面孔

哦，玫瑰——
当我爱她，她就从人间消失

天黑之后，鸟群消失了，或者说
它们进入了另一个宇宙空间
那里，崭新的时间有如柳叶，海水混浊，白云像石头一样
堆积在山间
我每日的生活
除了吃饭，就是无休止的修补渔网
这是一张硕大的网
能将天地混同一体
有时候，我也在海边售卖空气，各种形状和色彩
遇到可爱的人
就给她蓝色的飘带
遇到鸟雀结伴而来
就赠以花枝

经此一途，我们彻底告别了过去
还好我们告别了过去
而不是未来的某一些时辰
梅花开在枝头上，像长河中的碎屑，又如星星，闪烁明亮
她赠我花香
赠予我少女之心
使人不至于过早迷失在途中
过去是一枚果壳
空落落的
我愿我们都是果壳
挂在树上
恋人们归来，指着我们轻盈的身体，献上热吻和玫瑰

风很大，经过铁皮屋顶时制造了更大的噪音
我在读二人丛
之前在给多肉换盆，修剪枝叶
风是无处不在的
我期待它能带来奇迹
但春天里总有一部分植物违背我们的意愿，愈忙碌，她们就开得愈热烈
比之写作，我更热爱园丁这个身份
虽然死去的花草们一再抱怨
激情和勤奋给她们带来伤害
但谁又不是时刻处在不安之中呢
大风吹过铁皮屋顶
在豫东平原上慢慢四散开来
有一些带着花香
有一些进入了丛林深处
我的朋友们，依旧坚持着枯燥的写作，在春天
制造迷宫和陷阱

早晨，读到一组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仿佛我已乘舟东渡
身披五月的白云
我的脸上，尚有隔夜的金粉，略有些臃肿
常年的劳作
让我异于人类
归属于鸟类更为准确
我的白发，和白云融合在一起，更加印证了抽象主义的有效性
我的眼睛
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
是烈火和明月
至于皮毛上斑斓的花纹，也有燎原的趋势
好了，来开始伟大的旅行
就从一片树叶开始
榆树叶，楸树叶，楝树叶
当我们飞向空中
整个世界都发生变化
我认识到自身严重的缺陷
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后来，我认识了铁线莲绿玉，我也拥有了一颗
澄净甜蜜的心

傍晚时分，朋友们长出翅膀
很快就飞走了
我收拾残局，给果树捉虫子，浇了点水
顺便移开井盖
查看月亮有没有变化
夕阳的余晖
有一部分是橙色的，光滑细腻，另一部分
却有着粗糙的纹理
发出灰褐色的光
我不知道，朋友们是如何躲避夏日的雷电
去往理想国的
也没人向我交代
我喂养的灰鹤，天不亮就起来，衔来各种色彩的石头
让我打造花园
有时候我于月中漫步
习惯伪装成动物的样子
我的朋友正煮夕食
她看到我闪亮的皮毛，大声尖叫，误以为产生了幻觉
我没有告诉过她
有一年我曾路过凯里
偷吃过她的竹子
还好时间不曾搁置，一直缓慢的前行
十三年后
我们先后养出了乔木
与之分离的生活略有些空虚
我转身回到院子里
开始梳理月光
就像多年前一样，大雾弥漫的夜晚，我们逃离了地球引力
在花枝上找到了新的居所

这是我正在经历的
唯一不能与你们分享的事情
我陷入沼泽之中
昏沉沉漫无边际
我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
都是一幅面孔
即便是拂晓时分
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区别
我们排着长队，走在一条绝无仅有的路上
凭着丰富的阅历
来到创世之初
当我们被写进史书，成为伟大的英雄
才发现这一天如此短暂

上楼时
遇到赫鲁伯笔下的母蝇
刚逃离了埃特雷的那场大火*
我打开门，发现房间里居然空无一物，白色的墙壁上
光影并未流转
早餐和厨具不翼而飞
地板上的猫毛也不见了
窗外的高音喇叭里
催促核酸检测的声音仍在持续
我刚从那里返回
向邻人交代过行程
我不记得
搬家工人是否来过
但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怀疑是记忆出现了偏差，也有可能
陷入白日的梦境
我苦苦哀求
房间里并没有回声
仿佛一场庞大的浩劫，已经随母蝇远去了

*出自赫鲁伯《母蝇》

野葵花开在路边，她第一次向我传递信息的时候
我不知道她会把时间也带来了
而这正是我迷路的缘由
我亲吻着野葵花
我的整颗心都是甜蜜的
大地倾倒
云上宫阙清晰的显现出来
有一把梯子
比野葵花更为耀眼和神秘
它呼唤着我
去年曾使我陷入昏厥
今年依旧要如此

而后我们来到这里，椅子照旧黯淡无光
桌面上铺着灰尘
这一次，它的颜色略有改变，像是金子和灰尘的混合物
我眯着眼观察了很久
深冬到来
万物保持着沉默
彼此间的秘密不再等量交换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斑驳的花纹，耳朵只能听到一米之内的声音
我去不了远方
也不想认识新朋友
少年人的毛躁之症，在我这里愈演愈烈，但我的少年
早已被时间吞噬
灰暗的林中
色彩被剥离
同这一天一模一样
我在窗前，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这是唯一不会被辜负的

到夜晚我发现
这一天所有的时间都被打乱了
黎明从夜晚开始
人们中午的时候才走出家门
不仅如此，月亮高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变化
我的身体
曾有一瞬间回到婴儿时代
我不敢发声
也不敢与其他人分享这隐秘的喜悦
时间被分割成同等的碎片
镶嵌在植物、建筑物和各种发光物体的表面
我的眼睛里
也被镶嵌上时间
我观察到，流逝之物都有着扑朔迷离的美
而永恒一再被改写
现在，到了纠正错误的时候了
我在空气中提取到的那些时间
重新找到了附着之物

当我在黑暗中，从未对黑暗产生过幻觉
也许我的羞怯不允许
我这样做
我在黑暗中
那薄雾包围着我
我们共同有了新的依恋
桂花扑簌簌落在地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那么动听
像光与光碰撞在一起
也许是月亮
她总是赶在我们前面隐入云层
夜莺在歌唱，我知道你听得到她的声音
那么动听
就像我们的时间
早已和多数人的时间融为一体
黄金般的熔炉
从不归我们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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