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浓雨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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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浓雨，1994年生，湖南安仁人。曾获“公益阅读•2017年陕西大学生诗歌大赛”优秀奖。

凡浓雨的诗

（计 19 首 | 时间：2022-11-17）

从前，东边栽有一棵桂花树
每逢八月，能下一场香雨
桂花树下埋着一坛酒
常年散发幽香
和我趴在奶奶肩头嗅到的味道，很像

从前，南边的窗是新漆的红
有个落寞的人打窗前走过，丢下一个烟头
把新窗烧成了黑炭
把红砖烧成一堵黑墙
老房子哭了，星月收敛了目光

从前，西边的沟渠是条浅溪
我光着脚丫在溪旁练习踢皮球
溪里有一条蛇在学习游泳
我嘲笑了蛇，蛇嘲笑我
这样的蛇，后来我再也没见过

从前，北边没有分割墙
前厅里，四季的风来来往往
木摇椅咯吱咯吱地响
隔间的炭火烧得很旺
我捻了灯芯睡下，在睡梦中遇见阳光

月色鲁莽，撞进深夜的黑暗，撞疼
黑的心脏。日子发了牢骚，撩拨起沉香
疲态尽显的天，寂静、空洞、悲伤
哪怕疼痛，也只能闷声失响
西风的长鞭落下，落在
千疮的松柏树杆。我抱紧了自己蹲下
做一只蘑菇，任凭风吹和雨打

我不是一个人，你这样说
我知道的，你活成了一座孤岛
岛上有岩礁，有一扇朝北开的窗
时时有寒风来来往往

我是一座孤岛，你这样说
我知道的，那里没有船
只有一面发黄的白帆
在四季飘摇

今日适合写诗，我偏画了一只鸟
月光突然就黯淡了
星夜，寂静的竹林没有鹊鸣
一抹灯光照进眼睛，恍惚了一夜的梦

一股强大的古老力量从山的另一边
奔腾而来
昨夜燃尽的草木灰复而鲜红
一阵无名的风吹进嗓子里，灼伤着喉咙

一波又一波的人走过，无人驻足
痛苦的呐喊声声不被听见
后来，我成了失语者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死在无声之中

在春天，一棵大树，倒下了
千万棵小树赶紧把根往最深的土壤里扎
倔强着求生存

大河里的水又涨了
下水的人绷紧了神经——
啊，我不会游泳也没有救生圈

听说前天又有人死了，骨灰昨儿就入了土
万物复苏的季节里
一个接一个的生命，消逝了

四月，湘南阳光明媚
春水静候
书页在指尖沉睡
山头下了一场粉红色的雪
一个诗人在坟前忘却
栽一棵柏树吧
栽一棵柏树
清明的雨迟迟未归

山路回转，再回转
转晕了
多少春秋与冬夏
长至五六岁
从不见亲爸妈
土坯房把多少泪儿藏

习惯了不被得到
便觉得
天生就该没有
踮起脚尖
努力伸长双手
依旧
触碰不到天堂

旧年枣树又抽新芽
耳边蝴蝶说悄悄话
教室里
童真的笑颜
撞疼了
多少心脏

她从另一个世界来
一头的红发，披着一身红衣
她有着红色的眼睛，像极了精品红宝石
她的皮肤也是红色的
有如夏日傍晚天边的云霞

她没有家，也没有名字
她是红色小女孩
流浪人间，以愤怒情绪为食
最常去的地方是炼狱
她也常去到都市的中心吸食人们的愤怒

她很喜欢山里的空气和绿植
喜欢乡下的黄昏和鸡鸣
在月圆之夜，她总会许下定居乡下的愿望
但是她的愿望，总不能实现
因为乡下，是乡下的环境

有一天，她跟着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
来到了乡下。她呼吸到乡下清新的空气
饱览山花、涧水、飞鸟、走禽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但是，她依旧孤独，没有朋友

在乡下，她遇到一个金色小男孩
小男孩和她做起了朋友，小女孩很开心
小男孩偷偷从她身上吸食快乐
山里开始起雾，跟着的人丢失了
小女孩失去给养，奄奄一息

红色小女孩死了，死在了乡下
金色小男孩忧伤了一小会儿
便自顾离开
小女孩死去的地方长出一棵树来
流下了红色的眼泪

我看见天
是空的
而空，是看不见的

在我透明的时候
我，就如同这空空的天
似是看得见，又似
看不见

夜，总是很寂寥
即便有风吹过
风直接穿透我恰似薄膜的身体
去达远方
如同多年前，你路过我
不剩什么
除了
身后一串嘈杂的谑笑

我习惯性
把自己隐失在光的背后
习惯性默默承受
被漠视的无助
无人注意到黑暗中曾泪光闪烁
灯，总是亮得很离谱

在我离群索居的住所
少着一个陪护
拉布拉多是一条狗
未来我想豢养的生物

城市郊外的橡树热情招手
有一大波的故事和心里话
被困住。奋力，也挣不脱砖石密织的箩

二氧化碳努力着去温暖城市的墙堵
而我却像是掉入了酒窖
因摄入过多酒精而呼吸短促

夜幕走过城市边缘的脚步被目光焦灼
城市里的每一个你我
有意把心放逐

我想做一场暴风雨
在清晨来临
用尽我全部的气力
去鞭笞
最底的那抔黄土
让她知道疼痛

和闪电做朋友
只演奏交响乐
轰轰烈烈
在太阳的浅笑中
死去
不平凡一生

然而
我是最底的那抔黄土
麻木而无友
卑微一世

你居城南，我居北。出门的时候，
日朝东。你约在油菜田西。
油菜田西大桑树，
鹊鸣声声。
洼水濯足浅，溪流涓涓。
落日桑头，满目春光，风无限——
油菜花开

花开匆匆
花落匆
匆匆日
识也匆匆
别也匆
匆匆人不知
人匆匆
匆匆人轻叹
花匆匆

年岁因潮湿而发霉
熟了一月的谷子黄了又青
地心引力吸来更多生活的符纸。
季风转向。密谋者在深秋上线
拂尘浮沉
以为落身于寺便可雪藏了过往
以为拜过菩萨就能得到宽恕。
夜半梦话，半生的罪孽托盘而出
糊涂的度世者打着普度旗号互相欺骗
让谎言装满功德箱。
案台香烛然黑烟，
满殿的神佛都流泪。
真相之于现实，要和了热酒方能下咽

稻子熟的时候，母亲把番薯洗净
我出门看人，也被人看
天空群鸟低飞，黄昏交错着大半个地球的光影
田野金成一片又被修剪
忙碌的人们相互微笑致意
我止不住打嗝，妄想惊醒大半个世纪的恬静

晚霞睡去，我继续做着家里的客人，黑夜打颤
烛火在案台忸怩不安
母亲在外头点燃一丛火，汽车鸣笛
雾灯被吓破胆，恍惚了一夜的恐惧
手杖烧出一个思想的维度
次日，我尝试用双脚走路，然后，不断跌倒

最近一直有火，烧了一秋的干枯
这天，母亲没有回家，我拿起锅铲，摔了瓷碗
邻居家的鸭鹅踱至跟前炫耀
老鼠从脚边窜逃，黑狗双双跳入黑夜，
相互追赶远去，唤不回
白天枯萎，我弯下腰，从水里捞起一把星光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风车转啊
格桑花开。花开风雨桥下
风雨桥上有情人，私语甜甜

秋日莲池水清浅，鸡冠花红一片片
小雏菊，金灿灿
陆陆续续许多人，正流连
小阁楼，立花间，漆红木梯宽又窄
雕窗内里两只眼，窗外一张脸

五色草场建山边，游乐场内乐少年
彩旗随风展，秋雨爱绵延
风车转啊转啊，格桑花开在心尖

黑夜的门开启，我张开双臂迎接
寒风肆意地凌虐
我放弃这用了二十余年的残躯，就此
在深冬一色的暗沉中长眠，愿
永不必醒来

白日的光，为最不想见
笑容里趴满荆棘
记事本里刻满疼痛、伤口
它们在我面前毫不留情地腐烂，生出蛆来
月光冰凉的手落在脸上
血肉模糊
长寂的夜温柔惊悚。我满眼血色
目光触及处尽数升腾起黑烟

新粉刷过的墙壁再次长出深绿色青苔
阶前杂草葱郁
檐下走向杂乱的电线交织成一张网
网出生活的牢笼

厨房用旧的挂炊具的铁钉又生出簇簇
暗红色铁锈
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后，死灰般沉默

去年的雨水适时敲响窗户
你拉起一张谈判桌，
态度坚决：房子给你，孩子归我。
陈年往事从发黄的日历中抖落

十年前，生活清贫如今
十年后，生活清贫如昔
你拼尽全力，也挣不脱贫穷的枷锁。或许，
你可以点燃一丛火，磨一把剑

我有一座房子和一只鹅，都在乡下
房子是老房子，鹅是新鹅
乡下有月光，月光白得亮堂
映着鹅毛十分地晃眼

在乡下，我没有养一只狗
也不敢养一只狗
前些年，我养过一只狗
某一天，莫名奇妙死掉了
我也不敢养一只鹅，怕被偷

鹅，是妈妈外出前留下的
鹅只有一只
房子也只住了我一个

在乡下，我养一只鹅
鹅说，幸好有我
我说，幸好有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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