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请自选20-30首代表诗作，附简介和个人近照，加车邻微信（zhangchelin）投稿！

艾茜

（阅读：4747 次）

艾茜，金牛座。闽籍，居沪。出版诗集《无以慰藉》（上海文艺出版社）。

艾茜的诗

（计 22 首 | 时间：2019-02-11）

笼子里的鸟儿，飞走了。
屏风上的鸟儿正在被虫子啃噬

一天又一天
时间，永远站在它的对立面。

你慢慢地，慢慢地流，发出微弱的声响
在淙淙小溪的卵石间
那么轻，那么轻。生怕惊扰了正在靠近的
两双眼睛

你寻找彼岸，闯进阴森的树林
赤裸了双脚，爱每一片灰白的雪
并从未想过活着离开

没有不同，我们落下，在抛物线的终点
像挨着的两座寂静的山岭
谁比谁先得到拯救？

如果你开口，说的是家乡语言
如果我听不懂那些话

为了找到灌木丛里
搁浅的蓝鲸，我不得不
顺着所有可疑的声线，
彻底地搜刮空气中裸露的
每一寸肌肤

此时，我看见
那个偷走我半壁河山的人
裹着昨夜的露水
正被黑暗缓缓吐出

他说，他的愿望依旧那么瘦
仅一步之遥
却始终没有一扇窗
敢于接纳他的眼睛

爷爷很高。小时候，他牵着我的小手
去马路对过的小卖铺买糖果
我即使踮起脚尖也总够不到他的衣角
他还常常指着家门口老梨树上洁白的梨花，对我说
大树将根须深入大地，才能一寸一寸地长高，结出硕果
几年后，家里人也为爷爷选了块地
大家都说那是一块福泽之地

自我走后，直到昨夜里才又梦见他
梦中爷爷更高了，比一棵树还高
我还是，够不到他的衣角。

徜徉在高高的光明里
一个人，耕种着夜色

把 比诗歌还节省的标点，种进轮回
把 比魔鬼还放荡的女人，种进湮灭

叮当声不绝，
灵魂锁链已被砍断。
啼血鸟还未苏醒，地狱之门
却已经敞开。

请让我在颤动中学会占卜
在甲骨上搜嗅祸福，也学会吐火

像玄鸟，为信仰
降临一道赤色之城

白日里，自我克制十次
才能免于睡眠时
周身长出鳞甲

再自我宽恕十次
才能在，应为骆驼时
不于众人面前，显露尖牙

我以草叶为生
却辨不清慈悲的模样

我阻止银环蛇，爬进蚁穴
却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亲吻了羔羊。

小镇，下了一夜雨
你在凌晨三刻被叫醒

顺着电线杆往下
冲向一座桥，对着边上标识牌
凄厉地怪叫

小桥发出，像产妇即将分娩时发出的
疼痛的哭喊

这些出现在眼前突兀的
屋瓦，枯藤，乌篷船
绊住你的脚和脚趾头

眼看就要追不上前面那阵风了
你大声哭喊，撕开喉咙
喊得满世界都是风雨声

亲爱的，十字路口的吉野櫻
不经雷鸣就愁散殊乡
也不余只片芬芳与春风飘零

人生何其似！短暂年华堪桃李
来不及掏出青蓝紫
也来不及染白自己，春又将归。

如此想来，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
要求季节再缓一缓。
不如就印上稀薄的吻，尚有些余温

遥祝你春安！

渴望跳完一段疯帽子跳过的舞——
一朵云霞的旧友
在蓝色湖面上。他发现了我
C大调！小提琴与钢琴的幻想曲

爱丽丝在湖中心沉沉地睡去
表演者脸上的月光渐渐地
由红转白，缓和了下来

我们惯于向身边之人投毒
同时也是中毒者
我们寻找牺牲和沉沦的理由
是一条污河，却总以为
自己是大海正接受污水流过

用舌头舔舐闪电为自己注射疯狂
重返猿类吧，返于笑柄或耻辱
不要给予那些妄想者信任
他们不是桥梁，是一个目的
是危险的悬于深渊之上的绳索

暴雨过后，行人颤栗不已
你听到一些潮湿，音符
贴地面飞行

歇业数月，小栈门前挂着几盏
脱了皮的木制灯笼，哆哆嗦嗦
像有个女巫在推着它们摇晃

这才仲夏，本该荷塘碧绿
有一群年轻的父母带着幼子在池中
嬉戏

贫穷和疾病在发号施令
半神安然睡去
他不再需要一间自己的屋子

然而，荷尔德林说：
“命运并不理解莱茵河的愿望”

因此，我们不仅要热爱生活
像一个诗人热爱废墟
和断头台的火砖，也爱秩序
爱湖泊的生与死

倒吊在钢丝绳上，恐惧从耳朵灌入
蛾子浮于睡梦。火光
不死，戴头盔的瞎子们徐徐而至

要怎样才能唤醒装睡的耳朵
当锤击声绝于月季园
当视觉被营造出来的假象
所蒙蔽。四周沉寂

从稳定而规律的脚步声中听出
瞎子们谨遵医嘱，步子
走得很慢。但有些事
仍然不可避免地正在发生

正在不规则地分散，同时也正在
被遗忘。作为遗言
蛾子从火里释放出半截身子

旅人的脚步，总有一天
会停驻。也许停在清澈的湖边
并带来一把想像的巨扇
揭露我，将那些曾经暴露
在阳光下的凹凸的思想
扇得飞起来

彼时，不需要借东风
也不用指向针的引导
青春的褶皱啊！
轻飘飘，像一匹野马
飞到疆域之外

1）
所有日子都被定义
这感觉，就像是晨光有一只手
轻抚过端午，粽子必然苏醒
同时，醒来的还有在历史中沉眠的先辈
和潺潺流水

枯荣一生，被江水带走
留下抒不尽的情怀

2）
音律急转，使人忍不住联想
大沙漠里雷霆引诱着一群苦行者
深入沙漠腹地
仙人掌伏在耳边喘息

偶尔有人翻动书页
从词语里抽出一些新修辞

3）
路灯射出亮光，在空中碰撞
醉酒大汉摇摇晃晃走来
强压住一场风暴
你在倾斜的视线下

要努力把心中怒吼抚平，才能
五蕴皆空，笑脸相迎

殉道者常被问到：
为什么要把自己架在火刑柱上？

西门豹认为空旷是必然的
玫瑰田的荒芜也是

人们挣扎在私、贪、妒、羞
无知中误以为自己参透真理

你掌握毁灭，也允许舒展
唯有你知道火
的欲望磅礴而不绝

两颗松松的牙齿
掉落在泥墙的脚趾上

她想趁寂静还没降临
穿上花裙子，翻越那道围墙

她说： 年少时经历过
一场与枯萎有关的梦

那么多的豆蔻时间
都给了墙角——热闹的海棠

猫弟找到失散多年的哥哥
哥哥对它说“你的不解与迷惑，需要
写一首诗让它们安静下来”

我教猫弟读书，写字
教它计算时间。用时间
去中和眼阔肌对地球的抵抗力

猫弟的恋物情节太过浓烈
我亦如此。紧贴于某个夜晚
彼时，我也是一只猫

某人，蹲月光，在月光里哭泣
泪水不知道该冲刷哪一段心事

某人，等雪花，在这个冬天里化了
在消逝与重塑之间找到对的感觉

某人说，某人点缀大地;
却又被大地含在滚烫的嘴里

某人以为某人，在枝头歌唱
生机勃发。被荡涤过的尘世啊

清透，如一曲水龙吟
回荡在溪谷，你说某人时
好像是在说自己，又好像
再说一个个抽象的人

某人是某人，又不是某人
是化生池里一条条小小的
鱼儿，嬉戏众生

故人的脚步在前朝搁浅
江山如影，如画，如一场
深情的告白。草木倾诉着
被春雨淋湿后的深沉

紧跟着前面那朵飘忽不定的云
我不敢发声，也不敢靠太近
像怀揣复国大计，穿过了
又一朝兴衰的孤臣

银晃晃的光，既照进深渊
也照见自灰烬中重生的
我的爱人！跌跌撞撞，像心事未了的
孤魂，对着杯中月呐喊

“假如我们很早就相爱，我
不会任由哀伤，斟满
你的空酒杯。越过潮湿的梅雨季
在每个漆黑的夜里抵达你窗前。”

三巡过后，他邀请你侧过身子
仔细聆听那些绝望
他也许是神的使者，曾粉碎冰山
他正在苏醒的魂魄被交织的闪电
照亮

小坐一会，就一会
天那么暗，那么辽阔，叫人心慌
我跑着穿过一片榉木林
乌鸫在林边歌唱

就让我小坐一会，一会就好
比烟花更冷的是燃烧后的灰烬
就让我短暂地收起光，
像鸟一样迷失。

回到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