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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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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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玉，江苏扬州人，扬州市作家协会的会员。诗与散文散见于网媒与纸媒。时有获奖。

张晓玉的诗

（计 21 首 | 时间：2022-03-17）

一

你看见黄灿灿的老银杏树吗？
你如何理解它的灿？

这是秋风绽放的花朵，与季节两忘
现在，它的坚定坚决，只用了深情两个字

干净的金黄，纯粹的金黄，专一的金黄
每一片叶子是警觉的，努力的，动态的

它们的故乡是冬天，在抵达之前
必须活成一座金塔

你如何对话这座金塔？
你如何与它相向而行？

你需要划破缠绵的秋雨，才能看见你的金塔
你需要搬动霸气的西风，才能握手你的金塔

现在，老银杏金塔从唐朝走来
它看见你了


二

惊异的是，金黄的老银杏竟然燃烧起来了
每一片叶子必须冲出火苗

抱着自己，蹿出自己
奋起跳跃，击穿刹那

没有急促的呼吸，没有慌张的表情
不是解甲归田，也不是视死如归

以霜花的坚硬为剑，向着北风呐喊
以如潮的落叶为火，先飞旋，再潜泳

她们，拥有了火焰
而我，还在寒风里


三

燃尽了华美金叶，剩下光秃的枯枝
更显生命风骨的遒劲

横直与弯斜，是市井街巷
粗长与细短，是将士守疆

角落里有沉思状的，正是哲人
边际线上作呼号态，无疑是先天下之忧

这是活着的唐宋元明清，不断变幻着
具体的风，抽象的云，生动的雨

成为一座金色的殿宇，坐落在市中心
意味着时光拒绝传说

五亭桥叮当碰响的风铃，盛满月光
举照石塔老银杏

而老银杏之外，再现盛世
有信仰，有力量，有希望

一蓬蓬的小小花朵，朦胧如梦
一浪浪红色花海，像连绵不断的山峰

给你平视、俯视和远视
只做加法，只做最好

变成彩云，变成霞光
那是烟花三月的前奏，此刻

静谧，正在盎然
沁凉，充满温暖

她们俊俏，你有微风吗？
她们斑斓，你有天空吗？

我感觉这一刻的真切，是幻境
就这样，我们远在尘嚣之外

低于梅林
高于时光

应到人数，多人
实到，只有一人

驻足坛台，临风而立
背景是，天旷云低地矮

水墨色的苍茫，苍凉，沧生
把宇宙与人生各个对立面统一了

循环着，往复着
轴心是涕泪与悲愤

遗址只剩下一块块石头，站成
山一样的感叹号

会不会突然回过头
将天地推开？

从山岩和森林挤出石墨与木条
一开始，它就奔着改变世界来的

它让束手无策的人突然有了目标
奔向白纸，奔向黑字

之后，谁都可以书写和绘画
更多的文学家和画匠是后来的事

这还不够，要让一支铅笔无限地延长
并为远方制定出地平线

直到小学生用橡皮擦去笔下小歪脸
重新摆正文字的五官
这时候已经是自动铅时代

它彻底独立，成为一支大军
英雄和国士就从它的队伍里走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铅笔成为铁轨
铁轨在跑，动车在飞

那么远，一声就是一世
先是荒川，后来是大雪茫茫，倾斜着

有泉水叮咚，有浪花潺潺
竹林更静了，翠色留在篱笆边

一条阳关古道，悠悠走来
一步白云，一步青峰

醉了，扶着西风，去沙漠饮水
醒了，从狼烟出来，看长河落日圆

石头蹲着，像古寺的老僧
荷，擎起了所有的期待，托住夕阳

一切纷繁的苍凉的，都归于你内心的
一叶扁舟，一粒鸟鸣

这里的天地可以折叠，这里的星空可以打开
无论，风卷乱石，苍山如沸

历史坐着，笔墨旅行，静静的
原来北人不在北，南人不在南

从书本进，从文字出，有智慧的细流涓涓
词语下沉，思境上升

那个击着鼓，走过一条条山路的苦吟者
感觉自己，简洁了，丰满了，跳跃了

突然停下，指给我一行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从高远到深远到平远
只做加法，只做最好

花朵开始奔涌
绿色开始宏大的叙事

铁马秋风冀北，与杏花春雨江南
统一了，和谐了，此起彼伏了

像交响乐，高昂的音符直插云端
开启一整首音乐，演奏着

远山，麦地，桃柳，小桥，燕子，学校……
都站起来了

是怎样的传奇，吹来了天外的蝴蝶
是怎样的盛情，成为一支山水乐队

穿着粉色的舞衣，举着春风，栖息在枝上
又热烈又安静

树之内，她们是小小的寺庙
守着自己的磁场，继续慢

树之外，她们打着小伞走在烟雨里
经过我家门口，继续美

这时候大地有一种冷冷的绿，沉默着
桃花，就要掀起风暴了

你看见黄灿灿的银杏树吗？
你如何理解它的金黄？

这是秋风绽放的花朵，与季节两忘
现在，它的坚定坚决，只用了深情两个字

为此，它活成一座金塔
而且，越来越葱茏

你如何描述这座金塔？
你如何与它相向而行？

你需要编码黄叶的节奏与韵律
你需要相遇落叶的语言与灵魂

当它们进入你的凝视
你已经抵达了

小亭，即停下的意思
没有古道西风，多好

芳草从不停下，一直排列到天边
没有小桥流水，多好

取不出原野的碧绿，就摘一支小雏菊
没有双飞的蝴蝶，多好

那么就学单只蜻蜓立于小荷尖
多么危险，多么情重

用山外山、柳外柳，等夕阳
用昨天、今天、明天，等你

所有离别都站起来了
此刻，唯有静默啊

莲叶田田，垂柳停止了盼
芙蓉朵朵，小桥停止了归

我也停止了思绪，放下了一切
所有的语言都隐退了

甘愿比荷小，整个池塘向我涌来
甚至小到只剩下碧叶上的一滴水珠，看荷

是看一种美，又高洁，又婷婷
多像我们自己的心

其实，是湖水升起的明月
以守望的姿势，永远等着你

看荷的人流泪了
看荷的人，在水一方

无数的小麦苗，手挽手
占据了天空下所有的辽阔

麦浪起伏，一波是湛蓝的音乐，一波是透明的风雨
麦垄有语录，实实在在写着，安民安天下

麦棵像横卧的朝圣者，向着心中的麦穗虔诚叩头
最后抵达我们的胃，血管，骨骼
抵达看不见的灵魂，我们的底气足了

感觉到了吗？你被麦地牵挂着，惦记着
仿佛母亲的温暖与疼爱

当悬崖无路可走，当海水不愿意虚构盐，当月亮不能把清光捧给诗
没关系，我们还有麦地

它的饱满有下降的美，抽出来就是一根纽带
连着上午和晚上
但是离清晨、离黑夜都很远

事实上它有太阳做靠山
呈扇面状，很有胸怀的样子，向你张开双臂
你也不差，你的脸色红润，脚步轻盈，你想挥手
你总感觉有明亮的事在等着

包括那个穿蓝青色风衣的老人，一脸微笑
像整修过的旧园林，干净，舒服
令人眼睛一亮
在红绿缤纷的春天，蓝青色为什么会亮丽？

哦，是正在下降的光与影
毫无保留地赠送给每一个人
它很友好，它连风都送给尘世了
我与下午的看法一致
在伟大的天空之下， 乐呵呵的做点小事

非生即死，必须疯狂，必须咆哮
乌云紧随，迅速霸占了天空
千军万马之后，大海来了

这个世界一下子纯粹了
除了畏惧大风，就是躲避大风
人与人之间也简单了
除了仇恨大风，就是顺从大风

不知道风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我们站窗前倾听: 
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努力不生锈，努力不迟钝
以深沉、内敛和含蓄，收藏岁月

之美，千年犹温
之情，古典犹新

如果震声，必长久沉默
如果沉默，必一鸣惊人

其实古钟是网，时间是海
一网下去，海水都漏掉了

但是，锈铜拒绝灿烂，钟声拒绝疼痛
只为，一片冰心在玉壶

时间，就有了奔流不息的决心
天和地，就有了做陪衬的谦虚

人间有人间的丘壑
草木也有自己格局

事实上，人间与草木是连体的
完整的人间草木一直在行走

草木比人走得快，早已走到天边
人，紧追不舍

不能再走了，前面是大海
不能再停了，前面是夕阳

有人退而相约天下草木，解甲归田
有人专程返回小巷，蹲下舀起一碗月光

与草木风雨声，市井熙攘声，合奏成交响曲
天空觊觎着

它有自己的流水自己的岸
我很犹豫，它能航我去远方吗

船上有人唱歌
采莲鱼戏，采莲鱼戏

岸边有芍药盛开着岁月
都是少年时光，只可远看

而今陪我坐坐的是半亭半船
她心中的三千里路云和月啊

小巷，我喜欢你下雨
喜欢你的江南烟雨情结

明明是一条积水的青石板小路
却伸向民国，伸向更远的唐宋元明清

明明是雨声中青砖黛瓦的老屋
却像慈祥的老祖母守望着

明明是屋檐下的落雨声
却像青衣咿呀吟唱，说着风雨之外的事

明明是雨中张开的雨伞
却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的七彩花朵

打伞人经过，小巷的目光会怔一下
老山墙也楞了一下

是雨浇开了伞花，还是伞花嫁给了雨
或者，雨是小巷的游子归来？

雨不说，雨把小巷站成清雅幽静的水墨画
等着我

五月，风很愉快，雨也很愉快
麦子正值青年，矫健地放飞葳蕤
鹧鸪声声，也是一种芬芳，如藤如蔓
爽朗的阡陌小路，毫不犹豫地奔向我们的家园

适合遗忘，适合放声大笑
适合一个人，合唱
感觉到了吧，辽阔的五月，辽阔的苍翠
让我们的目光渐渐盛大丰饶

终于听到小雏菊叫我，她的声音淡淡的蓝
一路上，她在左，我在右
我们俩形成偏正对称
浅浅的美，深深的爱

所有的苍翠与芳菲，突然柔软
突然有一种低头的美
缓缓，穿过五月的手指
倾倒在我脚下

无风，夜泊在小雪花里，有人
一边看着路灯下旋转的雪朵
一边记挂着路上的夜归人

没有一种思绪这么直接
仿佛手一触，就碰到了唐朝的柴门
听上去还有三两声犬吠

雪的美，起先是零星地飘，不输芭蕾舞姿
后来是翻飞的白蝴蝶，无人企及
再后来，这些白蝴蝶噙着六角形的书信

不知道是寻找收件人
还是赶回自己的家
她们的急，她们的迫切，一直在飘

整整的一座天空啊
最后归于一滴水

冬雨淅淅沥沥，阴郁与苦寒需要释放
溅出的滴答声需要收敛

客观上调和了，变得婉约与温馨
整个天空充满暮晚的定力

适合放松、回忆、写信、听音乐……
没有皇帝，没有大臣，没有笏牌，只有雨

加一点风，开始是斜风细雨
后来是燕子

减一点苍茫，开始是田园村庄小桥
后来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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