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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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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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飞，陕西榆林人，农民。作品在《时代文学》《山东文学》《延河》《新世纪诗典》《诗词报》《作家天地》《诗潮》《四川诗歌》等刊物发表，入选《中国青年作家年鉴2017-2018》《海河诗歌年鉴》。

王凤飞的诗

（计 27 首 | 时间：2024-07-15）

以往过年门上贴的画
是父亲买的
都是财神
今年门上贴的画
是我买的
一张是秦琼
一张是敬德
他们一个执剑
一个执锏
贴在门上威风得很

九八年腊月的那场雪大得很
整整下了三天
我在雪地里捡了个媳妇
她姓白
雪白的白
安徽宿州白家堡人
白小菊

老曹从包里掏出一包花生米
两根火腿肠
一瓶牛二
要和我喝酒
我知道老曹癌症晚期
本打算说点什么
但我什么也没说
他嘴唇动了几次
好像要说点什么
但什么都没说
就那样就着花生米，火腿肠
你一口
我一口地喝

八号病床的老头
是个诗人
每次给他换药
他念一首诗给我听
今天早上他念的诗
是有关灵魂
他念的时候
我突然看见他的病号服
抖动了一下
那是他的灵魂出窍了

一只猫从投影仪前经过时
正好被投影仪的光束照到
它被投射到了墙上
它动动前爪
摇摇尾巴
确认
墙上那个威武的家伙就是它自己时
它转过头对着我
龇牙咧嘴

六爷常说
他是伏牛岭上的一块石头
我问他
是哪一块
他不肯说
六爷去世的那一天
伏牛岭上阴云密布
电闪雷鸣
滚下来一块巨石

我得了一场大病
村里的老人说
我把魂丢了
让我妈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给我叫一次
我是不信的
我妈信
我妈每个月的初一十五
喊我的乳名
给我叫一次
叫着，叫着
我的精神头
就好起来了

磨转一圈
奶奶也跟着转一圈
奶奶一转就是大半辈子
现在
两扇磨合起来
放在了墙根底下
奶奶时常闭着眼睛
坐在上面
晒太阳

我把客厅的灯调到哑光
在茶几上放了茶水，苹果
我关上卧室的门
好让那些像我一样的半夜鬼
进来
歇歇脚，醒醒酒

我见过最美的天空
是在李梅家打谷场的麦秸堆上
那种蓝
是纯净的蓝
水汪汪的蓝
流动的蓝
我和李梅躺在麦秸堆上
生怕它
劈头盖脸地掉下来

村里有个疯子喜欢追车
我也喜欢追车
追不上就骂骂咧咧
追上了
我就学他的样子
伸出手
说，给根烟

一进门对面的架子上
整齐地排列一排空酒瓶
一进门就能看见
他调侃说
那是迎接他的
贵妃，才人，待诏

我是轻的
羽毛一般
和那些精灵的雪花混在一起
分不清
我与它们
它们与我
顺着风向飞
逆着风向飞
分不清它们与我
我与它们

我进入石头光滑的一面
雕刻师从另一面雕刻
每一刀都刻出火花
我藏起来
我知道他不怀好意
想把我挖出来
我转过身
背对着他的图谋

老八出殡那天雾大得很
我们抬棺木的人
跟着唢呐声走
唢呐声拐一个弯
我们跟着拐一个弯
唢呐声停下来
我们也停下来
快到村口的时候
雾散了
唢呐声带着哭腔
但，我们没有哭
我们只是一个劲地喊
老八上路了
老八上路了

杀了三年猪的小胡
在生意正火的时候
不干了
他说，他看见他最后杀的那头猪流眼泪了
像人一样
他下了三次刀子
才杀死它
当他第三次捅进去的时候
他感觉刀子都变软了
他的手也软了

那个举着风车
满院子跑的小男孩
告诉我
风是圆的
这么多年了
我一直没法验证

老天爷拉着张脸
像我老婆拉着脸一样
都不好看
不一样的是
我老婆那种拉着的脸
我哄哄
或者晚上在被窝里抱抱她
立马就好了
而老天爷整整三年了
没给我好脸色

她说，姐姐走了
和平时一样
风风火火的
没梳头，没洗脸，没修剪指甲
还把一只绿色
方口
缎面的鞋
落在了村口

一本合上的书
里边的人会时不时出来
溜溜
那个没有父亲
也没有母亲
被关进解毒所的女孩
昨晚就偷偷溜了出来
向我讨了一支
坐在靠近窗台的椅子上
慢悠悠地
吐着烟圈

这些年
村里的年轻人
走的多
留下来的少
村里的老人
死了的多
活着的少

太阳好得很
马铁匠和媳妇
在太阳底下
敲铁砧子
马铁匠敲一下
他媳妇跟着敲一下

打开棺盖以后
一群人伸长脖子往前凑
只有一个白发老太太扑了过去
在死者的身上
四处摸
很快就从死者的身体下边
摸出了一颗人参

一支烟之后
竟然和她聊起了家常
她说，她老公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年了
车卖了，房卖了
她也出来卖了

冥冥之中
打开一道石门
在黑暗里摸了一小会儿
是一道木门
推开木门
有了光亮
是从一扇玻璃门透进来的
我伸手摸了一下
就转身
从来路返回

最近我老爱激动
听说要解放湾湾了
我激动
猪价涨了
我激动
看一个女人脱衣服
脱第一层的时候
我有点小激动
脱第二次的时候
我很是激动
谁知道
到了最后一层
人家不脱了

两张白纸
一张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画了旗帜的那张
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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