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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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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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永高，笔名但是，1982年4月生，山西省朔州市人。有诗散见《中国文艺家》《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诗林》《草堂》等报刊。

党永高的诗

（计 17 首 | 时间：2024-09-03）

我不再抽烟，并不是要戒
而是在等一个，一次
抽个够的机会

我也不再喝酒，是在
等一个，能一醉方休的人

我重新戴起玉观音，高傲的
颈椎，竟然微微酸疼
四十年的磨损，令它未老先衰
已无法承受一尊菩萨

我的坏脾气，被时间
物理消磨，化学中和

我不再喜欢喧嚣，找一处
净土，闭目打坐，静
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存在

那一夜前面一片黑
回家的人，迷失在半道

那一夜，世上所有的灯
都在为照亮自己，而
发出最后一缕光

那一夜有很多，很多人
被时间永远定格，路中央
他屈膝跪成闪光的碉堡
还有他，她，他们
逆行，擎起一束束火把

那一夜，短暂而漫长
漫长而又短暂

一个人的马拉松
追着风跑，追着月亮跑
追着太阳和星星跑
却迷失了方向，离他们越来越远

一个人的马拉松
追着花草和树木跑，追着
老虎狮子和豹子跑
却被一只只兔子，一只只小鸟
和一只只落单的蜜蜂，超越

然而，一个人的马拉松
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在
颁奖的舞台，听
风的颁奖词，受太阳、星星
和月亮共同打造的金牌
看，鲜花绽放、绿树成荫
狮虎豹在使劲鼓掌，兔子等
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我讨厌这灰黄色的天，沙尘
悬浮在空中，像打坐的颓废老僧
很难读懂，他
是在祈祷永生，还是在静待圆寂
有风刮起来也好啊，沙尘卷动
树头摇晃，也好啊
在雷电风雨还没有接班前，我
再一次喝光，女儿午饭喝剩的酸奶
空气好像不那么闷热了

在旷野，一个少年
遭遇一匹狼
照教科书上写的方法
——故作镇定、缓步后退
狼还是开了杀戒
在旷野。一个少年
果断弯腰，抄起
脚下的砾石，少年
第一次开了杀戒

一棵狗尾草，脸上擦满秋霜
风一吹洒落一地，露出
水灵灵的婴儿肥，羡煞
牵牛花、马蹄莲、羊蹄甲还有
不死鸟和狼毒花

熟透的谷粒，悄悄逃离阵地
在南迁的大鸟飞来前，躲在死去的落叶下
新的轮回将换来无穷惊喜
这不紧不慢的幸福，仍找不到归宿
等来的或许更加浪漫

鹰爪脱险的赤兔，把希冀寄托老树裙底
断了腿的田鼠逆行，银丝般的长须
依然骚撩精致与高傲
倘若从此沉湎于阴暗的坟墓，倒不如
暴尸在和风轻拂、暖阳普照

白云从山顶擦过，染白了青色的峭壁
风车在上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绕不出那个圈
山下蝈蝈鼓着肚腩在拍钗，唧唧唧、吱吱吱
叫声点燃了散落在田野的骨磷，暗夜来临
邀星星下凡，共度余生的寂寞

春日翻开发黄的相册
旧时光从眼前飘过
大多记不起某年某月某日
我想有一座暗房
独自泡在里面冲洗
那些曾经斑斓的色彩
翻新复活的画中人告诉我
白就是白黑就是黑

牧羊人心中，藏着一个梦
内里全是仙子
一鞭子甩下去，啪……
抽落一地白云
跟羊群交织在一起

牧羊人
悄声对迷途的羔羊说
其实，前世我也是
一只羊

书法家挥笔，把天空断成两层
一层写了“人”，另一层
写了一个长长的“一”
卷轴向描白处扩散。只丢下
一点重重的黑，是
“人”或“一”缺失的一截
还是飞溅而出的墨？
空中传来一声悲鸣。穿过我的耳膜
我听清了，那是许多年前
头雁起飞前传出的号令

就在昨晚拉上窗帘前，院里的
大树还是绿肥黄瘦，偶有
几个调皮捣蛋晃晃悠悠的落地
只一夜的工夫，只一场
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的秋雨
短命的孩子，就集体自杀般地
从高处坠落，簇拥在母亲的脚踝
这是一个轮回，从昨晚到现在
我一直在等着，等着
你给我朋友圈的第一条消息点赞
可我再也没能看到，那颗
红得跟血一样的心，没能看到
那剑一般的大拇指，直抵
我柔弱的内心和脆弱的后背
好像一切都没有来过，又好像
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

我有一个疑问未解，你的胡须
为何短时硬，而长时
却拂尘般飘逸
我伸手触摸你硬扎的胡茬，时间的
剃刀留下的泛青的痕迹，吸纳了
日月精华和人间沧桑
再之后，化身为
扎疼天使心脏的软刺

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块铁
咚、咚、咚……
通体的红在一遍遍锤打中
变回了原形
发出寒光的不仅仅是
越来越薄的刀锋
还有他的目光和脸颊

每逢春节，祖父祖母
唤我回乡
——老家习俗上年坟

他们比活着时，更容易知足
一沓纸钱，四份素食
祖父爱烟好酒，不知在那边
是否还有烟朋酒友，是否
还在就着一盘咸菜
对世界道听途说

这一供就是一年，但愿我们
给予了他们丰足的生活

她端坐在黄褐色的茶桌前
发髻高高地盘起，横插一枝
挂满麦穗的金色发簪
据说，茶桌是纯实木的
还是名贵的黄花梨木
周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在这样的氛围里，让人难以分辨
是茶香还是黄花梨木香
她泡绿茶，也泡红茶
兰花手指，轻轻地
将青花茶碗提起
在半空转一个优雅的弧
茶水清澈，香气袅袅
她脸上的酒窝浸在其中
我惶惶驱出魂灵，浸在其中
久久不能自拔

我不迷信，但见佛还是会拜
又到杭州，灵隐寺的香火在召唤
可时间已不允许，我深知
心急拜不得佛
只得站在雷峰塔下，面朝西方
将远处不知名的山，看成飞来之峰
湖心的游船正载着那佛，一点点
向我靠近，我瞬间开悟
从西湖离去时，我化成济公的肉身
跷腿靠在北高峰峦，看
人间众生忙忙碌碌地游走

浩瀚宇宙中，大过地的是天
大过天的只有人的心胸
之前我无数次想让她心中开花
春天笑，夏天灿，秋天娆
就连没有生机的冬天，也能开成
孤寂高傲的墙角梅
 
我一遍又一遍用甘泉浇灌她的心田
冬去春来花开了枯，枯了又开
霜雪再次袭来时，我惊讶地发现
不等我亮出温暖的怀抱，她早已
如青松般挺直在凌寒笼罩下的夜幕里
暗香扑面，这正是我想要的模样

闯入公墓完全是无心之举
原本是冲着那盛开的鲜花而去
冰冷的墓碑发出凌厉的白光
讲述一个个远去的故事
名和利赤裸裸地雕刻在上面
鲜花的香艳不能压制沉睡的
腐朽，任凭它伸手
将我一遍遍抚摸、敲打、拉扯
我要离开时，一朵最艳的鲜花
捂嘴对我耳语，盛开的无意
远远大于有心的栽培
请原谅我告诉你，被迫或自愿
殉葬的，只属于灵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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