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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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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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俊， “低诗歌”诗派创始人。主编出版了《低诗歌代表诗人诗选》等系列丛书，著有诗集3部。主办“低诗歌”诗刊公众号。现居北海。

龙俊的诗

（计 21 首 | 时间：2024-06-08）

一座岛
孤悬于海

岛上
有一座大教堂

岛上的人
渐渐离去

岛是孤独的
教堂不是

我跟一颗石头发生了争执
我很愤怒，我恨它那么笨重、那么坚硬
我跟一只小鸟发生了争执
我愤怒极了，恨不得立刻剪掉它的舌头和翅膀
我跟一只蚂蚁发生了争执
我非常愤怒，一只蝼蚁，我恨不得随时将它踩死
我跟一只猫发生了争执
我十分恼怒，我将它囚禁于一个透明盒子
我要把它变成一只半死不活的猫
我跟另一个我发生了争执
我非常惊愕，那家伙是谁？为什么还活到现在

一只鸟
骑着一发炮弹
它们一起飞向对方的防线
炮弹
落在太平洋上
鸟，飞走了

可是
战争不是这样的
我仿佛看见
无数的炮弹正向我飞来

冬天，我们是需要的
困倦的人表示反对，但反对有用吗
冬天就是冬天
卷缩的人，嘴里唠叨
“该雪了，该雪了”
当再次睁开眼，仍一片白
驱车出城的人如出笼的困兽，他们要去往
更遥远的雪地撒野。冬天，是我们需要的
正如一场爱与不爱，不可能躲避一场冬天
待见秋色，才好停下来，舔舐彼此的伤口
你看，那些孩子们最不惧怕冬天
他们在雪地打雪仗堆雪人，然后
一个个，被他们推倒，又重来

教堂内
他的母亲向他告别后
祭坛侍者告诉她盖上棺盖
随后棺木运出教堂放在灵车上
他的遗体被运往墓地
这时，人们高喊“杀人犯，不宽容！”
并不断向灵车上扔鲜花
人们不被允许向他告别
但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成群结队
前往了墓地

关于布洛芬
我不可能给你讲述它的
药物成分，功能主治、不良反应
我说的布洛芬
其实它也不知道，你哪里痛
我写下布洛芬
感觉这几个字的读音很有节凑感
似乎也适合作为一首诗的标题

一大早就听到挖掘机的声音
之前也经常听到
只是今早它更近了
在我居住的大楼附近
挖掘机可能是这个时代最忙碌的机器了
它挖倒过旧的大楼
挖过别人家的祖坟
挖过钉子户
挖过下水道
挖过反复改造的道路
从一个小区到一个小区
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城市
现在它很卖力的
在挖一个深坑

广场是一部长篇小说
从那年夏天开始
每一年他写一章
每写一个章节
都会有鬼影浮现
折磨他的是
那些冤鬼魂魄不散
他们四处游荡
每个夜晚
全都得找回来
重新安顿
这几乎耗尽他所有的夜晚
因此他写得很慢
也很困顿
现在他写到第二十九章
但他停不下来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佛有一匹白马
病了

佛想尽了一切办法
白马还是死去

后来小和尚问道
白马呢

佛语
何曾有过一匹白马

小和尚无言
每天打柴担水诵经

说来惭愧，我没什么像样的礼物
除了一具皮囊，只有诗歌和目光
我无法像天空
给你波音，给你阳光和万物
真的很惭愧，我甚至只剩一根骨头
现在，能够给你的
只是一把骨灰

从清晨干到傍晚
天快暗下来时
回头望去
各种杂草都已除尽
地上只见一个个草包

我将一块石头
丢进大海
没听到任何声音
上帝把我
丢进人间
“哇”的一声之后
就没了任何声息
好空旷呵
就像地球
丢进了宇宙

老庄说出道
就逍遥去了
至于鲲鹏，早已不知所踪
孔孟以天下为家
操起仁爱的勺子
不温不火
烹了几千年的小鲜
性子急的人砸了他们的锅
以天下大乱而达天下大治
但最终也没达到目的
后来房子横空出世
他发现先哲们
执迷于仁义道德
执迷于主义和革命
房子决定
反其道而行之
不讲仁义道德
只讲拜金主义
用一条金钱的锁链
诱惑并操控人类的贪婪
须臾数年，房子
一个时代的伟大圣子诞生了
普天之下，皆是房土
四海之内，皆为房奴

没人知道
它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一只蚂蚁走在路上
它走得很卖力
它正在赶路
前面有个水塘
向左或是向右
它没犹豫 选择了左
绕过水塘
它花费了三个小时
前面有一颗大石头
它依然从左边绕了过去
又花费了三个小时
天又下起了小雨
它在树下停顿了一下
一阵风吹过
它又继续赶路
它经过了一个小村庄
一只鸡险些将它吃掉
一条狗险些将它踩死
一只羽毛艳丽的鸟飞过它的上空
在一片草地
它停了下来 此时
它忘乎所以 争抢着享受什么美味
这是它的美食 它的时光
它埋怨自己走得不够快
它的周围已挤满先它到达的蚂蚁
它是好不容易才挤进蚁群中的
突然“嗖”的一声
它陷入了巨大的黑暗
瞬间就被黑暗吞没
直到死去 它都不明白
诱惑它的
是蜥蜴的一条长舌

夜里我梦见自己扮演一位祷告者
在一片火光跃动的旷野。说道
让我们祈祷所有的逝者
他们是有灵之物。让他们
从土地中来，又回到土地中去
火焰和风是他们的指引
滚开吧，神
滚开吧，人
醒来吧，木头
石头，是无罪的

我们预订了一只烤全羊
一只羊
就这样从草原
被架到了炭火架上
羊皮滴着油脂炭火更旺了
羊脂的香味让人扩张鼻孔呼吸
我们围着烤羊
唱歌、喧哗，相互敬酒
我们
用刀子砍下
它的头、前蹄、肋骨、后腿
一只羊
就这样被我们
肢解、吃掉

这是圣经的第一句话
他发现
魔鬼一开口总说到幽灵
幽灵不是在水面上行走就是
在大地或天空上游荡
因为这些鬼话
他喜欢上了魔鬼

一棵大树，树干是空的
没有蚂蚁，也没有蛇
树丫上，有一个鸟巢，也是空的

这是一棵被雷劈过的大树

尽管它足够的大，但，树是空的
空的大树，能有什么用

当我的左小腿开始疼痛时
骨头告诉我
就要变天了

饕餮者醒来发现没什么东西可吃了
他开始吃树皮，吃草根、吃白泥
吃自己的大腿
但他发现
他吃的速度没有细菌凶猛
饕餮者之前吃过别的大腿
没吃过自己的大腿
饕餮者一开始，并不是饕餮者
他只是一个细胞
一只水母

从医二十余年
他把这些年的病历
用文字抄写下来
再随意组合
便成了一部长篇小说
而且还出乎意料的畅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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