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童天鉴日 车邻 落葵 杜婧婧
请自选20-30首代表诗作，附简介和个人近照，加车邻微信（zhangchelin）投稿！

李跃伟

（阅读：557 次）

李跃伟，笔名江山一粟，原籍山西武乡，现居长治，心脏内科医生。

李跃伟的诗

（计 25 首 | 时间：2024-06-26）

会写诗的造反派
自幼爱菊
跟妄图招安的人
慢慢泾渭分明
其实，造反的人
哪一个没有梦过龙椅
还有那个独眼沙陀
不爱读书却一箭双雕
把杀戮练习得登峰造极
掩卷看月下黄沙
寂寞中有无限温柔

我在吃羊汤面
几个年过花甲的人
喝酒聊天
他们的父辈
来自东北上海和北京
经历了军工兴衰
知青去留
和商海浮沉
再过一个小时
他们要送小学生
对了，他们还谈了雷锋

才看完庄子的
空船理论
就接到本月的
第四十一个
诈骗电话
权且把骗子当成虚无
这样，我骗过了自己

窗外有一场婚礼
一段乐曲之后
响起了激昂的鼓声
我正在给妻子捶背
我捶一下
鼓也响一下

那一年
祖父十六岁栽的槐树
被集体评为百年名木
钉上一个黄灿灿的牌照
我算了一下
如果祖父活着
还不到一百岁
抬头看着树
和他一样
我什么也没有说

昨晚读书到子时
我觉得我可以成为圣人
今天起来
妻子说
昨晚的碗该你洗

不知为何就想起她
那个半聋半哑
没儿没女老太婆
在我少年时光
被送回娘家
独居在快要倒塌的窑洞里
穿黑色对襟棉袄和宽大的紧腿裤
咿咿呀呀地骂人
成了山村的另类
主妇吓唬孩子的恐怖
她死去多年之后的初冬
我走进她那荒芜的院落
看见蓝天下枣树分两叉
每一枝都遗留了一粒红枣
它们比邻而居

大冬天
纽扣突然崩落
怎么也找不到了
只得把双手插进衣兜
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纽扣的线早松了
我觉得这不是事儿
缝纽扣也不是我的事儿
而且，我很少扣上它
谁知道
冬天突然就来了

那一池葱
争先恐后开了花
高高顶在头上
像极了少数民族的女子
几只蜜蜂在盘旋驻扎
原以为蜜蜂只爱芳香
不知它也汲取辛辣
又想起了古代的榜木
想起了魏征的多嘴多舌
这个劳动节
我久久地看着这些花

游人们把平遥的
青砖磨得光溜溜的
从一个个票号出来
从幽深的金库爬到地表
阳光下
那个卖水果的人
扯着嗓子喊
便宜了，便宜了

猫饿了
爬到神龛之上
一番寻觅
没有鱼
香炉被推倒
米和香灰撒下来
神的信徒手持鸡毛掸
气急败坏地追猫
香炉掉在地上
摔成八瓣

坐在一壶茶之前
把那些话语
慢慢咽下

有些话语如炭
火烧着进入胃
从此无声无息

有些话语如草
顽固地生长
当脸上的漆剥落
草穿过了空空的眼眶

我住在楼上
好像实现了梦想
楼上还有楼
看不到天空和云朵
风来的时候
楼下的树一起摇摆
清晨和傍晚
那些女人们也一起摇摆
对面楼上的人来人往
把货物搬回家
又把垃圾倒掉
我望着那些窗户
窗户里的人或许也看见了我

时光垂到水面
一丝风过
吹散当初的梦想
建筑高昂
战战兢兢望着它
不再吹口哨

一根葱面色萎黄
一层一层剥去
露出纤细的嫩白
双眼含泪

如今，山是父亲的
清晨，他爬上山头
黄昏，他一步步走下山
月亮下唯一移动的身影

此时，他是山的君王
花草鸟兽像他的臣民
然而，他始终敬山如父
一天也舍不得离开

是啊，我终于懂了
父亲是山的
他和草木一样沉默
却遗传了山的巍峨

大幕拉开
你打好灯光
穿戴好蟒袍玉带
一边出场
一边口头模仿梆子的声响
唱了半个时辰
最后高亢喊道：唱得好

黄昏，麻雀飞过这个城市
站台是一张巨大的广告牌
四个人列队，低头看手机
一个人张望，等候末班车

天色就这样暗淡下来
没有人抬过头，没有人
没有人发现有一只麻雀
有一只麻雀从城市飞过

麻雀要回到乡村
那片越来越小的庄稼
那些越来越少的昆虫
那一望无际的高楼
仿佛是一片浩瀚的沙漠

推开山门
进入殿堂
那些神像洗净狰狞
和我开始打麻将

香客远去
此时，没有人
也没有神
没有谁出售信仰

那些灯火在眼前
那些星光在远方
我脱净一身蝉蜕
一心倾听你们歌唱

故乡的山开动
如一列高速火车
行进了一夜

今晨开窗
望不断的高楼
青山被堵在途中

这些天，我的耳朵里下雨了
或者午夜，或者黄昏
不管有没有风

雨一直下到梦里
断桥的纸伞，望舒的小巷
飘摇的堤坝上千万焦灼的眼神

在北方的漫不经心里
我忘不了南方
那一望无际的油菜
这雨声，一种顽固的耳鸣

我坐在椅上，等待发干
像兵马俑一样，等待雕刻
那么多的头颅，埋伏在纷乱里
在思考，等待剃刀或刻刀

那些热水和冷水浇下来
陌生而温热的手指揉搓
我双眼微闭，半睡半醒
已无法区分剃头和剃度
 
像欲念一样，它反复生长
我不知把它修成什么模样
那些野草，那些叶子和风
那些野火，那些淋淋的雨

车被红灯拦阻
另一个方向川流不息
 
两只麻雀
落在红绿灯之间
没有在意脚下的人类
它们在亲密地说些什么

我在车里
数着红灯的秒
头发越来越白

窗外的车声一浪一浪
我在晋阳的楼上
枕着秋天，无法入眠
仿佛听着攻城的杀声
把这座城包围起来

关上灯，窗外的灯如火把
那些古代的喊声一浪一浪
我被困在一座楼上
手无寸铁，秋天一步步逼近

一株逆向生长的植物
一道照亮旅途的闪电
一条寻找土地的树根

岁月，一根粗砺的皮鞭
教会你蹒跚的意义
教会你从虚妄到深刻
从此知道父母的艰辛

此外，你开始了解
天涯真的不能抵达
像有的手和明天一样
你不得不咬牙风雨兼程

我的村庄是一株老树
那些窑洞如鸟巢栖息

祖母住过的院子里
如今阳光正襟危坐

无人关照时光的花朵
野猫好像发现了什么

庄稼纷纷回到谷场
夜的窗户像猫头鹰的眼眸

秋天才进入安宁
绿灯亮了，喇叭开始催促

回到首页